Fernweh

但有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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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二]ROUSE

在狗血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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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腰痛地异常厉害,没办法翻身只能努力伸长着胳膊去摸手机,几番挣扎依旧失败,只好将手臂横在额头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一个月前他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看着趴在他床前小憩被他弄醒的相叶雅纪从呆滞变成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先生你是?”看着面前的人的脸又变回呆滞状态的脸二宫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有我……为什么在医院?”

空气凝固了大概有半分钟后,相叶才像刚从二宫和也的问题中冷静下来一样站起身,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仓皇出门去喊了医生。

说真的二宫这人从来都非常厌恶泡沫大妈剧,所以在建筑工地摔进坑里昏迷了一个周,醒来以后失忆了这种设定他实在是很难接受,然而无法否认的是,除了二宫和也这个名字没有被摔进那个天杀的坑里,他过去三十年的回忆都被点击拖入了不知道哪个时空的回收站,甚至对自己都一无所知。

医生在他的再三质疑下依旧非常耐心:“是的二宫先生,您的记忆确实有损,现在我们也无法判断是物理上的受损还是精神问题反映的症状。您的身体状况已经可以出院,针对记忆恢复方面的问题建议咨询心理医生。”

二宫问:“我的家人呢?我在医院躺了这么久醒过来为什么没有人抱着我哭?”

医生的眼角跳了跳,极有职业修养地保持着温柔的语气:“您是被工地的人送来的医院,后来住院期间只有相叶先生一直在这里照顾您,其他的事情您还是跟相叶先生交流比较好。”

二宫和也哀怨地看着医生毫不留情地退出病房,有些小心地看向一直坐在床尾默默看着他的相叶雅纪。

虽然从医生的意思里这应该是跟自己的关系非常亲密的人,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其实是个完全陌生的人物——二宫看着相叶一副并不准备主动开口的样子思量再三,一本正经地问:“我是工地的包工头吗?”

相叶大概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皱着眉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不是,你是这个工程的总设计师。”想到什么又收起笑容,“本来你的工作已经算完成了,是我坚持要你亲自去现场指导才……”

二宫眼看着相叶要陷入内疚,忙打断对方:“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记得了。那,我的家人呢?为什么没人来看我?”

相叶露出二宫看不太懂的表情,含糊不清地回答:“你很早就因为……一些事跟家里断绝关系了,除了定时往回寄钱没什么别的联系,这次你出事我也没通知他们。”停了一下又开口,“你平时的交际圈也就是自己设计工作室里的人,他们前几天都来看过你,过会儿我会帮你联系说一下你的情况。”

二宫和也一时要接受的信息太多,脑子又犯起晕来,相叶看他愣愣的样子笑得无奈:“慢慢来,你先收拾一下自己,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太不方便了,暂且住到我家去吧。”

二宫点头应允,他对相叶雅纪有种莫名的信任,虽然对他来说这不过只应该是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他把这归结为相叶是他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就像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妈妈一样。

他暗暗被自己这个不恰当的例子雷到,才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叫住相叶:“我们……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已经拉开门又被他叫住的那人就这么停在那里,像是他提了什么旷世难题一样沉默了很久,表情晦暗不明,如同蒙着一层拨不开的薄雾,眼睛却像是凝着重重霜雨,越过了山与海,才终于落在他身上。

在安静的时间久到二宫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相叶开了口。

“好朋友。”

“我们认识了二十一年,我是你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二宫在相叶家住的也算是安稳,相叶不太主动提以前的事,只是他想到要问什么就答什么,几日下来二宫也差不多构筑出了这个不爱交际不爱出门性格有些任性古怪的大设计师形象。只是总有些状况是没了记忆的他问不到的,比如前一天他犯了的烟瘾,或者现在午睡醒来突然剧烈疼痛的后腰。

终于疼到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的时候二宫不得不开始喊相叶来帮忙,相叶从隔壁的文件堆里爬出来,看着他白了一圈的脸和扶着后腰的手立刻让他坐起来背对自己,从身后圈住他的腰边按边播了按摩医师的电话。

二宫和也疼得奄奄一息地抱怨:“这也是那个破坑的后遗症?”

相叶手上动作不停:“你这是老毛病了,小时候受的伤。”

二宫虚弱地靠在相叶怀里胡思乱想,相叶的手法虽然不专业却异常地熟练,似乎是应对过许多次这种情况,再加上他们现在这个姿势基本就是他整个人被一个大男人抱着,而他居然还并不觉得抗拒和别扭。

虽说失了一场忆,他的敏感却没怎么打折扣。这些天朝夕相对地相处下来,他总隐隐觉得有许多微妙的地方,就像他昨天身体记忆突然苏醒犯了烟瘾的时候,相叶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烟来扔给他,边回书房坐下继续处理文件边丢了句“少抽点”,他转着火机倚在书房的门框上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只问了一句:“我以前烟瘾大吗?”

相叶没抬头:“嗯,一般做设计稿的时候抽的会很凶,劝也劝不住。”

二宫退出书房去带上门,点上手上的烟用力吸了一口,须臾后缓缓吐出层层烟圈,又低头盯着红色的烟头出神。

他知道相叶是不抽烟的,那人的手指也没有烟痕,身上也没什么抽烟人士特有的消不去的味道。

那相叶的卧室里为什么会准备着烟,他不知怎么突然不敢细想下去。

二宫多年做自由职业的习惯没能改过来,生物钟极度混乱,而相叶作为总监平日里去公司的作息要求很是规律,因此二宫只有一次破天荒早起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刚吃完早饭准备出门的相叶,对方的嘴唇边沾了一点没舔干净的面包屑,他迷迷糊糊地就条件反射地伸手帮相叶擦了下去,收回手来才猛地觉出一丝暧昧的尴尬,相叶却很平常地道了早安就出了门。

诸如此类的许多小动作他们做的过于熟稔,比起朋友,倒更像是一对恋人。

二宫和也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然而他却没办法解释的通,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的话,为什么相叶不肯如实告诉他。

相叶见他一直沉默,似乎误会了什么,逐渐放轻着手上的力度,低下头来安慰:“医师马上就到了,再忍一忍。”

不知是这隐秘流淌着的古怪气氛作祟,还是相叶贴近在耳边的声音太温柔,二宫和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对方环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相叶雅纪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随后缓缓地翻起手心,将手指一根一根并进他的指缝。

二宫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二宫和也第二天的下午是从梦中惊醒的。

翻身想要开灯的时候他才发现屋子里停电了,他等不及眼睛适应黑暗便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跑去厨房,从冰箱里翻出冰水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流下去沉甸甸地落进胃里,凛凛的冷气似乎都能透出胸膛,他的心口却异常地发烫。

他梦见自己和相叶激烈地争吵,相叶的表情是他从医院醒来后未见过的愤怒和失望:“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可以跟家里坦诚甚至不惜失去家庭,我也敢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你……”

梦里的自己急切地打断相叶,语气不耐:“我不想跟你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幼稚,你能不能想想自己是可以随便说这种话的立场吗?”

相叶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疲惫:“二宫和也,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这么多年下来,你到底把我们的感情当什么。”

二宫听见自己的声音,晦涩地像卡住的旧磁带:“雅纪,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无论以后发展成什么境况……”

“你永远都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他想起自己在医院里醒来的那天,直到最后才想起要问相叶他们俩的关系,想起那个时刻像是被什么残忍的咒语定住在原地的相叶雅纪,和那双仿佛披着星辰雨雪望过来的眼睛。

他想着自己虽然没了记忆,但总归还没愚钝到这种程度,迹象太多理由太充分,无论是下意识的信任,超越朋友的亲近,还是相叶看着他的时候盈满在眼中的情绪。

以及自己明明空旷如荒野的胸口之中,此时汹涌如春风野草的悸动。

相叶雅纪开门进来的时候二宫还赤着脚站在冰箱前发呆,被他开门的声音惊醒后看向门口,看到愣住在玄关的相叶后捏紧了手里的水瓶:“抱歉,家里停电了,我不知道配电箱在哪。”

相叶停在门口良久不动,二宫有些心慌:“你怎么了?”

对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什么都忘得干净。”边说着伸出手来,“我有……轻微的夜盲,你能来拉我进去吗。”

二宫被他那句“忘得干净”激地又是心口一跳,停滞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相叶的话,忙放下瓶子草草擦了擦手,走到相叶面前握住他的手,扶着他换好鞋子后向屋里走去。

二宫只走出了没几步就突然刹车,相叶一个不稳险些撞在他身上,在黑暗中迷茫地问他怎么回事。

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他们俩,模样像是比现在年轻几分,也是像此刻一样黑漆漆的屋子里,他对着茫然地有些害怕的相叶无奈地说“我来牵你出去吧”,相叶便包住自己握过去的手乖乖跟在身后,他看着乖巧的相叶恶作剧之心大起,悄不作声地用手里未拆包装的冰淇淋去碰相叶的额头,相叶被他吓地一抖大喊着“不要闹”,却更用力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二宫有些抑制不住地想回过头去,再问相叶雅纪一次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他大抵已经能猜出他们之间经历了什么,如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知是福是祸,坏是坏在他大概忘了他们之间这二十多年累积出来的诸多细节,然而所幸以后都可以慢慢弥补,好则好在,他拥有的当下这个空白崭新的灵魂,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旧的二宫和也的重重顾虑和复杂心思,只有一个如今被握在他手中的相叶雅纪。

于是他问了出来。

相叶原本在黑暗中找不到焦点的表情蓦然凝固下来,像是思考了一瞬,又突然放开了二宫的手。

二宫和也看着他一字一顿:“相叶雅纪,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可以说我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如你的几句描述。我没有什么可以依赖,我的身边能为我填补过去这几十年空白记忆的人也只有你,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沉默的时间里二宫觉得空旷黑暗的客厅里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愤怒地想着东京的天气怎么能这么差,没有月光透进来的室内他只能大体看出相叶的五官轮廓,却看不分明他的表情变化。

相叶雅纪终于开口的时候东京的月亮还是没有爬出云层,二宫却突然清晰地看见了他透着笑意的眼睛,和那其中漏出的满地星光。

“我现在很想吻你,可是这里太黑了。”




“你可以来吻我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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